看著韓天夢臉上紅腫,鐵劍痕萬般不忍。「前輩,天夢姑娘是為了替晚輩解圍,前輩要打便打我,晚輩不會還手的。」

這一陣子,看見季慕芳對韓天夢的嚴厲,鐵劍痕心如刀割。

「你干涉我管教自己的徒弟?」季慕芳餘怒未消。

從七歲帶到這麼大的孩子,居然一點都不懂師傅的心意。就算不懂就
算真的以為做師傅的要對外人不利,也不能有這種窩裡反的行徑啊。

季慕芳顫抖著,想到親生兒子不孝,愛徒又不窩心,突然覺得自己多年辛苦的扶養,跟泥巴一樣沒有價值。



「師妹,妳真是大逆不道。」玉梨顏氣得七竅生煙。

這小師妹縱有過人稟賦,卻從未如此魯莽,讓玉梨顏也是無法諒解。

韓天夢緩緩跪下,連句辯解也沒有。

記得師丈剛剛把這銀箏交給她的時候說過,要懂得掌握控制自己的力量,當欲發待發之時,反而要稍加壓制,千萬不能一時不慎,讓所有的力量衝發出去。

韓天夢因為情急,忘了這個叮囑。害師父受傷,她無法為自己卸責。



鐵劍痕想去陪韓天夢跪,但被龍天豪拉住,不許他去。

季慕芳看了看韓天夢,戚然一笑:「自己的徒兒有這樣的造化,是我之大幸?或是大不幸?」

韓天夢垂淚,直視著銀箏。

她不想學會五行弦,卻只想做個普通平凡的樂伶,但這苦誰知道?

「師傅,我先扶您回房療傷。」玉梨顏婉言相勸:「讓師妹自己好好想想,她會知錯的。」

「好,讓她想,讓她想想為了一個外人和自家人反目,究竟值得不值得。」季慕芳輕嘆。

剛剛的五行弦已經觸動季慕芳多年舊傷,實在無力再說下去,也只好讓玉梨顏扶著走回房中。



鐵劍痕望著韓天夢,多想陪她一起掉眼淚。

自從知道韓天夢身世,自從知道韓天夢的天賦得魔音覬覦,鐵劍痕就
更想帶著韓天夢遠走高飛。

可惜,韓天夢有著對季家難以分割的依戀,鐵劍痕自己更被鐵家所牽絆。



芩兒與採筑從角落走了過來。這兩個從剛剛龍天豪加入混戰之時就默默旁觀的忠僕,想伸手扶韓天夢起來。

「芩兒去吩咐廚房婆子,燉藥湯給師傅。採筑,去看看師傅有什麼要人侍後的。」韓天夢道。

芩兒與採筑無可奈何的相望。他們都是于謙將軍身邊士卒的遺孤,被韓天夢姨母帶著逃難,本著忠心,在韓天夢身邊守衛。

既然韓天夢這麼說,兩人也只好照做無誤。



「龍師父,您帶鐵大哥回去歇會吧。只要靜坐調息一會兒就沒事
的。」韓天夢低著頭說道。

鐵劍痕滿腔無奈,只有隨龍天豪進屋。

臨走前拋下情深的一眼,韓天夢卻渾然不知。




沿著富春江岸,李若屏就是甩不開身後追逐的身影。

江上還有不少畫舫,點著紅燈,吹著笙歌。

新月透出雲層,窺探江南風華。

如果是在別的時候,李若屏會在這個美景之下,翩然起舞。但如今,
她只想逃。

季離寒手中的棲鳳劍,閃爍著殺氣騰騰的光芒。



李若屏轉身,甩出一連串的星河欲轉,卻全被季離寒以劍擊落。

兩人距離越拉越近,江畔之風也越來越冷。

李若屏只有縱身一跳,潛伏在江水裡。仗著自己精通水性,慢慢游向最近的畫舫。

季離寒聽音辨位,把自己的腰帶解下,綁住劍柄,然後左手握著腰帶,右手將劍一拋。

劍柄沒入水中,水裡傳來一聲悶哼。

季離寒抿唇一笑,腰帶一拉,將劍收了回來。



幸好他沒有攜帶簫管,否則要是讓他施展絕技,早就可以讓李若屏在水裡被整的死去活來。

這個膚淺的女人,先是當他的面侮辱韓天夢的名聲,後來又那樣糟蹋小薰。真是不可原諒,這一劍只不過是略施薄逞而已。

季離寒轉身正要離去,聽見身後嘩啦嘩啦的水聲,忍不住回頭一看。

李若屏從水中似鯉魚般一躍而出,拋灑千點萬點的水珠。

季離寒走避不及,被灑得一身是水。還有水珠彈中他的眼睛,讓他一時之間睜不開眼。

昏天暗地的摔倒,胸前還著了一只暗器。



「傳聞中離別簫耳力過人,聽人吹奏新曲便可擬出曲譜。這天賦果然驚人,只可惜如今我就要讓你武功盡失,從此只能做個賣藝江湖的瞎子。」

李若屏妖媚的聲音從季離寒頭上傳來。

一個莽撞的步伐邁開,讓季離寒清清楚楚的知悉方位,棲鳳劍飛脫而出,劃過李若屏的右臂。



方才被刺中右肩,現在又被傷了左臂,李若屏勃然大怒,甩著暗器囊,讓星河欲轉四處飛散,彈中附近的幾棵大樹,又彈向季離寒。

四面八方襲擊而來的暗器,讓季離寒倉促起身以劍還擊。

「該死這樣也傷不了你。」李若屏咬牙切齒,心生一計。

把暗器囊甩上半空,任憑飛旋打轉,暗器像滿天花雨般朝季離寒的頭頂灑落。

這招叫天雪殘夢,可以把人釘成千瘡百孔。

「季公子啊,我想你小師妹肚子裡或許已經有了鐵劍痕的骨肉。像這樣不知自重的女子,鐵家大門大派肯定容不下。你師妹嫁不了人,我想也只有乖乖回你身邊吧。」

李若屏口不擇言。

季離寒一時氣憤,胸口一痛,無力的跪倒在地。

星河欲轉,當頭落下。



一夜的睡睡醒醒,讓小薰晨起時無力梳洗上妝。

受困於楚雲院這麼多年,從來都不是沒想過要離開這裡,可惜自己孤身力弱,半點法子也想不出來。

天可憐見,竟讓她在船塢聽見季離寒的簫聲,一時動心而向前攀談,才得到這樣渺茫的機會。

十幾年的離散,依稀的兒時光景,她原以為自己將老死在這裡。



淒言怨語任淙淙

東飄西泊任憑風

浮雲渺渺人無蹤

傲骨隨天不隨工


沒有上句的偶句,終能拼湊成一整首詩章。

小薰眼眸盈盈含淚,反覆摸索水晶笛子上的魚鷹文飾。

「小薰姑娘,唐公子來了。」老鴇笑吟吟的帶著唐竣走進來。

這丫頭,果然是再世的盼盼,如今的朝雲,武林英豪競相追求。看來,當初收下這病厭厭要死不死的小娃兒,一點都不虧本。

老鴇心想:「能把小薰多留幾年最好,除非再也不能從她身上得到好處,否則就算她死也不放她走。到她人老珠黃才放她走。」



小薰倒是沒有理會老鴇,卻望著唐竣「季公子人呢?」

「沒找著。」唐竣有些氣餒。

早知道昨天就死命攔著季離寒,也不會讓一個好好的人就這樣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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