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慕芳原本是要韓天夢讓鐵劍痕被素女箏的厲害給嚇跑的,但是,韓
天夢顧忌自己火候未足,才換另一只箏。

那天,在湖南竹林,她用五行弦擾亂鐵劍痕的神智,至今想來,猶覺慚愧。

「不過,妳若帶著素女箏,箏弦也不會繃斷,更不會劃傷我的臉啊。」鐵劍痕摸摸自己的臉。
幸虧只是極淺的傷痕,早已看不出來。否則被家人看見,一定會追問到底。

別人都還不要緊,鐵劍梅恐怕不會不譏嘲幾句。

韓天夢抬起頭,蒼白的嘴唇,微彎如弦月。

遠遠的傳來腳步聲,陣仗聽來還不小。

鐵劍梅一身天青色衣衫,握著一柄天青色劍鞘的長劍,領著鐵家眾
人,一副威風八面的模樣朝這走來。



鐵大等五個兄弟,各自捧著五只磁罈。

管家樂熙,手上托盤放著提樑茶壺與青花磁杯。

還有一個年約十五歲的小丫環欲憐,提著一只籃子。

其他的,或是抬著小几小凳,或是提著一桶清水,或是捧著臉盆與汗巾,還有端著香爐拿著扇子的。

一行三十多人,尾隨在鐵劍梅之後。



「你們鐵家的人還用劍?」韓天夢狐疑的盯住鐵劍梅手上的兵器。

「那是『劍聖唯一』大俠送給他的。」鐵劍痕滿臉無奈。

『劍聖唯一』是武林中以使劍為主的俠客裡屬一屬二的佼佼者,備受江湖人敬重。

願意贈劍予人,代表慧眼識英雄。

鐵劍梅只是因為身為鐵家長子,而劍聖唯一仰慕鐵家之名,以劍結交而已。

這卻讓鐵劍梅自認被另眼相待,所以才隨身帶著這把劍,到處彰顯自己。

以掌劍聞名天下的鐵氏一族,卻出了這個與眾不同的人。



走到離韓天夢與鐵劍痕五步之遠的地方,鐵劍梅停下腳步,對韓天夢
不免一陣驚艷。

該死的季離寒,怎麼兩個師妹都是這般美麗不凡的女子?

一個如水,一個似火,各有千秋。

縱然家裡已有個嫵媚致正妻,鐵劍梅還是暗自垂涎。



鐵劍痕問道:「大哥,你怎麼來了?」

「若不是你三請四請請不動,我還需要出門嗎?」鐵劍梅輕蔑笑道:
「你昨天從觀潮閣帶走的明明是楚雲院的紅牌清倌,隔了一夜,怎麼又換成天音三峽裡的函女俠了啊?」

說話之間,鐵劍梅不斷仔細打量著韓天夢。

在錢塘江畔初見韓天夢,鐵劍梅當時因為大受悲鳴琴琴音影響,整個人昏昏沉沉,無暇欣賞韓天夢美色,如今看來,這多情弦果然是秀逸天姿,說不動心是假的。

韓天夢聽見鐵劍梅寒酸帶刺的話,心裡極是不悅。

誰都知道鐵劍梅雖是鐵義側室所生,在地位上本不如鐵家大夫人楚鎧所生的鐵劍痕,不過,鐵劍梅因為是鳳家英的外甥,鳳家英又是臥雲派掌門。有強勢的娘家撐腰,鐵劍梅總是張牙舞爪的。

鐵劍痕的舅舅可是浙江楚家莊莊主,楚鎧是莊主大妹,二妹楚錚嫁給杜華旭。表面上看來,也不算沒有依靠,可是楚莊主生性淡泊,什麼都不管,杜家勢力又不如臥雲派龐大。

在鐵家,兩股力量相抗衡,楚夫人這裡總是落了下風。



想到鐵劍痕不知受了鐵劍梅多少窩囊氣,韓天夢就有點不悅:「尊駕有何貴幹?」

看見人人都說溫柔無害的韓天夢居然也會擺臉色,鐵劍梅有些吃驚,

聰明如他猜想大概是為了鐵劍痕,因此睇了鐵劍痕一眼,隨後又對韓
天夢笑道:「家母得之韓姑娘人在杭州,歡歡以喜的連忙要我前來相迎。又怕韓姑娘尚未進食,所以……。」

鐵劍梅向樂熙望了一眼。

樂熙會意,向前說道:「韓女俠,這是二夫人特地吩咐廚房所做的菜餚,用的是杭州鮮魚鮮米、應景菜蔬。盼合您的胃口。用膳過後,還有杭州上等碧螺春,給您品嚐。」

小婢向前接續道:「若韓女俠不喜歡,這兒還有杭州最精緻的糕點。請讓奴婢伺候韓女俠。」

韓天夢見欲憐滿臉憨氣,甚是可愛,也不自覺的露出笑容。

這一笑,才露出她原本和善可親的面貌。



鐵劍痕怕大哥會為難韓天夢,加上小薰遲遲未歸,因此對韓天夢道:
「我們還得去找妳妹妹呢。」

韓天夢尚未回話,鐵劍梅搶著說道:「韓姑娘,用完早膳之後,可先
到鐵家小憩一會兒。我會吩咐樂熙和欲憐,找回令妹……。」

鐵劍梅突然楞了楞:「韓女俠有妹妹?」鐵劍梅望了弟弟幾眼,又轉頭望向樂熙。

樂熙一夜未睡,好不容易才找到鐵劍痕等人的蹤跡,但心知二少爺鐵劍痕與韓天夢耳力極好,所以只敢遠遠的瞧了幾眼,哪裡知道韓天夢怎麼多了一個妹子?

韓天夢心戲小薰,也不想在多和鐵劍梅周旋,因此婉拒:「等我侍女採筑買完早膳回來,我便不作停留。與我妹妹小薰會合之後,我們即刻離開杭州。」

小薰是天夢之妹?鐵劍梅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鐵劍痕道:「大哥,這我晚點再說,先讓我陪韓姑娘去找小薰。」

「現在說不是更好?」鐵劍梅不識趣的道:「為什麼韓姑娘的妹妹會淪落風塵?怪不得我一見到韓姑娘就覺得有點眼熟呢。」

韓天夢咬著唇。這個鐵劍寒梅,怎麼比市井小民還煩人?

鐵劍痕知道韓天夢與妹妹離散多年,當中不知道嚐了多少苦,若是要回憶起當初種種,就如剖心之痛。這一切,何須因為外人好奇而全盤拖出?

「大哥,韓姑娘非我鐵家之人,既然稱她一聲女俠,那該打從心底敬重。她要來要去,我們都無須攔阻,不是嗎?」鐵劍痕道。
這話讓鐵劍梅覺得難堪:「你是說我無禮?」

韓天夢尚未替鐵劍痕說話,忽然又面色一變,急忙端坐下來,快拂琴弦。

忽見一大片柳絮般的銀光漫天飛舞,旋轉著朝鐵劍梅這裡飄過來。

「大哥,小心飛花驚雨。」鐵劍痕出聲示警。

鐵劍梅不為然的往前瞧著,只見那團柳絮有氣無力,飄得極慢,似乎風一吹就可以吹散。看不出殺傷力何在。正失去警覺的時候,突然那些銀光閃閃,狠勁十足的彈到鐵劍梅身上。

鐵劍痕過去搶救,手臂亦被劃出數十道傷痕。

若非韓天夢以琴聲化解悲鳴琴的幾分力道,恐怕飛花驚雨已沒入兄弟倆骨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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