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ㄆ一ㄥ)的職棒小札

紅霧，分散成一塊一塊地，逐漸銷融。
絃聲未止，卻是以秋水之音，化解炎夏之火。
段唯幽衣袖一甩，紅霧又生。
這會兒又是藉霧中火氣，焙煉弦中金氣，做秋商悲音。
紅霧凝重不散，落地冒出火星。
段唯幽只覺得兩臂沉重，無法隨心所欲的施展。
金石弦音，讓段唯幽氣行受阻。

段唯幽的欲殺之意，相對於韓天夢的無可奈何。
一個是冷然的臉孔，一個仍有所企求。

季離寒落地，站在段唯幽身旁。
畢竟他已是瑤華宮底下的人，維護宮主，他有責任。
重吹離別簫，將蕭瑟秋意，推到極至。
多情弦受離別簫牽引，竟無可遏抑的，陷入昏暗的絕境裡。
左手在箏弦上急促連劈，像陣陣落雷無休無止。
右手在箏弦上劇烈雙輪，像快馬趨馳無法停歇。
韓天夢盤坐地上，抬頭凝望師兄。
她前額漲痛、後腦發熱，在簫聲的牽制之下，已經無法掌控自己的十指。
指尖，綻出點點火星。

看著她的臉，季離寒想到了她從前的笑容。
想到她的笑容，季離寒便想起她望著鐵劍痕的模樣。
猶如滿腔都燒起了火，爆出藍色光焰。
此時此刻，所有知覺都被火給燒盡。
那一把火藉著簫聲傳進韓天夢的耳裡，燒進韓天夢的心理，讓韓天夢全身經脈，隨著怒意高漲的簫聲，火燙起來。

如此烈火，把弦中金石之音都給消融。
金氣滅，火氣生。弦音聽來如此暴烈。
像大火燒了千年巨木，像一個神智不清的人拿著刀對著石頭亂砍。
韓天夢覺得自己猶如坐近灶坑，被火燻炙。
千想萬想，都想不到相濡以沫的師兄，把她逼到無法放手、苦苦承受煎熬的地步。
原先試圖抵抗牽制，在轉念之間，全然放棄。
罷了，就當作還給季家的養育之恩。

小薰聞聲，情知不妙。

素女弦最怕火氣，若是無法以五行運轉，彈箏之人意念與血氣運行又與絃聲何而唯一的話，將會使體內自生火氣，傷害經絡。

看姊姊紅通通的一張臉，就代表火氣已經生成。

小薰想開口，卻又遲疑。

萬一擾亂了季離寒與韓天夢兩人，難保不會造成更大的傷害。

心急之餘，瞥見段唯幽木然冷淡的臉，更讓小薰倒抽一口冷氣。



素女銀弦，變得十分灼熱。

韓天夢垂下頭，看見自己的十指尖都起了水泡。

闔起雙眼，把師兄所有的恨意都一概承受。

她沒有察覺，師兄心軟了，那無法在一時半刻間熄掉的火，卻漸漸消弱氣勢。



韓天夢的手掙脫牽制，右手拇指，從箏弦上向外側抹了過去，帶起一陣波浪。

到了最後一根箏弦，又以食指往自己的方向抹了回來，像一陣退潮。

潮去潮來，水氣漸生。

俄傾，右手不自覺的不斷在箏弦上反掃。

左手依舊連劈，卻已不是隨簫聲的牽引。

韓天夢臉上紅潮漸褪，神情顯得舒緩許多。



忽然之間，韓天夢右手在箏弦上像彈琵琶似的，五隻手指在同一根箏弦上先後輪彈。

像山頂上皚皚白雪轟然炸開，覆蓋燎原之火。

離別簫裡的火氣，都被凝凍。

季離寒心一驚，卻無暇思索師妹為何變化如此之大。

一股氣凝結於胸，無法推行。

季離寒勉力運氣，卻覺得那凝塞之氣，像會增生的大石頭一般，越來越大塊。

離別簫的聲音越來越弱，多情弦卻有壓迫之勢。


簫聲未盡，望著師妹，季離寒已無反擊的心。

都怪自己，方才毫不留情。

既然傷了她，反被她所傷，都是必然的。


看不見的風雪，全向季離寒席捲而來。

在雙眼一黑的前一刻，季離寒看見韓天夢抬起頭，對他一笑。

那是忍住自身所受劇烈之痛，卻對他人憐惜不捨的笑。

季離寒閉上眼，他明白。

師妹知道他的痛，更曉得師兄也知道她的痛。

痛到極點，卻是無法互相憐惜、卻依然要互相埋怨。


季離寒昏死過去，倒在地上。

簫聲、絃聲，都靜了下來。

森森寒意，在段唯幽臉上始終沒有消失。

看在韓天夢與小薰眼裡，這個異樣女子，就宛如永遠背對著光，朝向暗處。

「焙紫，將左護法扶到車上。」段唯幽道。

焙紫從馬車走了出來，與使者一起將季離寒抬回第二輛馬車。


「左護法？」韓天夢十分驚異，小薰已告訴過她，季離寒投入瑤華宮門下的事，但段唯幽的話，還是讓韓天夢難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