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嗚噎之聲傳進耳裡，把緊闔的眼皮裡滲出的淚珠，化成一道長流。
滿腔的酸澀，凝聚成胸前的一股氣炫。
人也在翻天覆地的旋暈之中，彷若漂浮於天穹，讓白雲穿過身體，讓閃電從穴脈釋放出去。
額前一陣濕潤的感覺，突如其來的舒暢。
冰冰涼涼的東西探進嘴中，滑落香甜的甘蜜。
季離寒猛地睜開眼，胸前氣炫已感覺不到。
「您可醒了。」小薰輕柔的嗓音送進季離寒耳中：「您昏睡一天一夜
了，小薰真不知道如何是好。想送信回您老家，會怕您醒來會生氣。真讓小薰不知如何是好。」
季離寒勉強支撐起自己身子：「我……。」正想問問這是哪處？但環顧四週，季離寒就已明白這是姑娘閨房。
「鳳門主原想把您帶回去的。可唐公子說那裡遠了點，所以就把您揹著帶來我這啦。不過您放心，本來都是唐公子親自照料的。小薰到鳳門主家，和那裡的姨娘們吹笛子填詞句，今天晌午才回來。公子不必擔心別人會說閒話。」
小薰說著，又餵了季離寒一口：「您可真是雅中之雅。唐公子說，您連昏睡之時，都哼著調子呢。」
季離寒一楞。昏昏沉沉的這段時間，他是聽見了韓天夢的歌聲，但是，他無法察覺自己出聲唱和。
那曲子是韓天夢拿古曲「蕉窗夜雨」所填的曲子。伊人倚窗，聽著一夜蕉葉上滴滴答答的雨聲。
這時，季離寒又聽見，不遠的地方，有悲淒的高吟伴著胡琴之聲。讓人聽了，五臟六腑都酸到了極點。
記著韓天夢填下的一字字閨怨，聽著胡琴拉出的一聲聲離恨。季離寒實在承受不起這些沉重的情緒，又虛弱的躺了下去。
「公子。」小薰擔憂的望著他。
「那是誰？」季離寒勉為其難的開口。
「是一個老琴師，叫冉鶴齡。平常都在茶館畫舫賺點零碎賞錢，我們楚雲院的常客大多愛聽，所以經常請他過來。」小薰餵著季離寒：
「他是個和善的老人家，只是唱的歌都太悲了。」
季離寒被動的喝著小薰送過來的蜜湯，耳邊聽著隱隱約約的高吟。
是太過於悲，這叫聽者如何受得住？
「我不喝了，扶我起來。」季離寒恢復了點精神。
小薰將碗擱置在床畔的五斗櫃，扶著季離寒讓他坐好。「公子，小薰幫您梳頭好嗎？」
季離寒默默的點頭。
小薰於是轉身走向梳妝台，取了梳子，又走到床邊坐下，謹慎萬分的替季離寒梳頭。「公子在杭州既無親人，怎不會家呢？出了事，小薰都不知跟誰說才好。」
「妳沒聽那位冉先生方才唱的？」季離寒念著：「家已遠，家已遠，家鄉不似他鄉險。可憐回鄉尋親難，蒼蒼髮，老老顏，雖有親人不敢見。」
雖有親人不敢見，這是季離寒的心事啊。
「小薰不明白，有家人怎麼不敢見呢？能見家人多好？有人可是見不著的。」小薰說著，突然掉出眼淚，連忙伸手以袖子擦拭。
季離寒轉頭看著小薰。這姑娘正拿著黃揚木的梳子，差點沒刮傷她自己的臉。
「傻ㄚ頭，我幫妳就是了，怎麼哭了呢？小心妳手中的梳子。」季離寒軟言勸慰。
小薰含淚一笑，如水蓮含露。「公子，你餓了吧？小薰叫人蒸了馬蹄糕，一會兒送過來，您就可以吃。」
一聽到馬蹄糕，季離寒想到的往日在湖南的光景。
當他與韓天夢在郊外竹林苦練簫箏合奏，直到夕陽西下才回家，韓天夢會親手烹煮一盤馬蹄拔絲，讓他大快朵頤。
馬蹄馬蹄，吃多了就會坐不住，吃多了會老愛東奔西跑。
這是玉梨顏消遣他的時候說的。
如今果然，他流連在湖南以外的地方，就是不肯回湖南安定下來。
「不，我不愛吃馬蹄糕。」季離寒拒絕。
「那小薰吩咐廚房做別的點心。」小薰含笑。
「妳累了一整夜，該好好休息才是。」季離寒看著小薰手中的梳子，突然全身震了一下。
「公子喜歡這梳子，那小薰送給公子。」小薰會錯意。
季離寒只是把梳子拿到自己手上，凝視許久。
一連串放肆又嬌媚的笑聲打破沉寂。
季離寒含怒望向窗台，那裡正坐著青竹絲李若屏。
「我還以為妳真是賣藝不賣身，還不是願意委身陪宿？我看妳往後也別一副柔弱楚楚的樣子，想勾引我家相公。」李若屏惡毒的望著小薰。
「姊姊，不是妳所想的那樣。」小薰急著想解釋：「我們……。」
「我就說過別亂認姊姊。」李若屏道：「除非是我上輩子沒燒好香，才會有妳這妹妹。那些賣笑的才是妳姊姊。」
「住口。」季離寒激動起身，卻摔到床下。
「自身難保還想強出頭。」李若屏從腰間的暗器囊取出一個星芒般的暗器：「你那個天夢師妹，已經被財勢逼人的鐵劍痕給迷住了。這個小薰又是朝秦暮楚的女人，巴著鳳家英想做小妾，和褚雲杰又不清不白，還想搭上我相公。我看你身邊的女人沒一個乾淨的。」
季離寒氣得咬牙，他莫不作聲，悄悄提氣。
「天夢是誰？」小薰詫異的問。
這個名字……這個名字，讓小薰顫抖起來。
季離寒想到小薰唸過的那句，獨驚天夢世外峰。不由得遙想起過去，韓天夢唸過的斷句。
他從來套問不出對句，從來都不能。
「難得小薰月裡桂，獨驚天夢世外峰。」季離寒隨口吟出。
小薰望著季離寒，雙眼陡然瞪大，似乎極是驚駭。
「公子，你如何對得出來？」小薰發著抖問。
季離寒緩緩搖頭。這一句「難得小薰月裡桂」，是韓天夢說過，這世上，會有個人把對出下一句。
「小薰，八月中秋，一帆風雨，妳最想去哪？」季離寒問。
八月中秋，一帆風雨，再怎樣都要動身到桂林陽朔，是韓天夢說的。因此，季離寒答應過，今年會帶師妹，去她多年來最想去的地方。
「欲尋相依共追日。」小薰低聲念著。
季離寒望著小薰，輕輕點頭。
沒有錯，追日，就是溯陽，倒過來就是陽朔的諧音。
想要找到可以相依為命的親人，就得在今年八月中秋的那一天，到桂林去。
滿腔的酸澀，凝聚成胸前的一股氣炫。
人也在翻天覆地的旋暈之中，彷若漂浮於天穹，讓白雲穿過身體，讓閃電從穴脈釋放出去。
額前一陣濕潤的感覺，突如其來的舒暢。
冰冰涼涼的東西探進嘴中，滑落香甜的甘蜜。
季離寒猛地睜開眼，胸前氣炫已感覺不到。
「您可醒了。」小薰輕柔的嗓音送進季離寒耳中：「您昏睡一天一夜
了，小薰真不知道如何是好。想送信回您老家，會怕您醒來會生氣。真讓小薰不知如何是好。」
季離寒勉強支撐起自己身子：「我……。」正想問問這是哪處？但環顧四週，季離寒就已明白這是姑娘閨房。
「鳳門主原想把您帶回去的。可唐公子說那裡遠了點，所以就把您揹著帶來我這啦。不過您放心，本來都是唐公子親自照料的。小薰到鳳門主家，和那裡的姨娘們吹笛子填詞句，今天晌午才回來。公子不必擔心別人會說閒話。」
小薰說著，又餵了季離寒一口：「您可真是雅中之雅。唐公子說，您連昏睡之時，都哼著調子呢。」
季離寒一楞。昏昏沉沉的這段時間，他是聽見了韓天夢的歌聲，但是，他無法察覺自己出聲唱和。
那曲子是韓天夢拿古曲「蕉窗夜雨」所填的曲子。伊人倚窗，聽著一夜蕉葉上滴滴答答的雨聲。
這時，季離寒又聽見，不遠的地方，有悲淒的高吟伴著胡琴之聲。讓人聽了，五臟六腑都酸到了極點。
記著韓天夢填下的一字字閨怨，聽著胡琴拉出的一聲聲離恨。季離寒實在承受不起這些沉重的情緒，又虛弱的躺了下去。
「公子。」小薰擔憂的望著他。
「那是誰？」季離寒勉為其難的開口。
「是一個老琴師，叫冉鶴齡。平常都在茶館畫舫賺點零碎賞錢，我們楚雲院的常客大多愛聽，所以經常請他過來。」小薰餵著季離寒：
「他是個和善的老人家，只是唱的歌都太悲了。」
季離寒被動的喝著小薰送過來的蜜湯，耳邊聽著隱隱約約的高吟。
是太過於悲，這叫聽者如何受得住？
「我不喝了，扶我起來。」季離寒恢復了點精神。
小薰將碗擱置在床畔的五斗櫃，扶著季離寒讓他坐好。「公子，小薰幫您梳頭好嗎？」
季離寒默默的點頭。
小薰於是轉身走向梳妝台，取了梳子，又走到床邊坐下，謹慎萬分的替季離寒梳頭。「公子在杭州既無親人，怎不會家呢？出了事，小薰都不知跟誰說才好。」
「妳沒聽那位冉先生方才唱的？」季離寒念著：「家已遠，家已遠，家鄉不似他鄉險。可憐回鄉尋親難，蒼蒼髮，老老顏，雖有親人不敢見。」
雖有親人不敢見，這是季離寒的心事啊。
「小薰不明白，有家人怎麼不敢見呢？能見家人多好？有人可是見不著的。」小薰說著，突然掉出眼淚，連忙伸手以袖子擦拭。
季離寒轉頭看著小薰。這姑娘正拿著黃揚木的梳子，差點沒刮傷她自己的臉。
「傻ㄚ頭，我幫妳就是了，怎麼哭了呢？小心妳手中的梳子。」季離寒軟言勸慰。
小薰含淚一笑，如水蓮含露。「公子，你餓了吧？小薰叫人蒸了馬蹄糕，一會兒送過來，您就可以吃。」
一聽到馬蹄糕，季離寒想到的往日在湖南的光景。
當他與韓天夢在郊外竹林苦練簫箏合奏，直到夕陽西下才回家，韓天夢會親手烹煮一盤馬蹄拔絲，讓他大快朵頤。
馬蹄馬蹄，吃多了就會坐不住，吃多了會老愛東奔西跑。
這是玉梨顏消遣他的時候說的。
如今果然，他流連在湖南以外的地方，就是不肯回湖南安定下來。
「不，我不愛吃馬蹄糕。」季離寒拒絕。
「那小薰吩咐廚房做別的點心。」小薰含笑。
「妳累了一整夜，該好好休息才是。」季離寒看著小薰手中的梳子，突然全身震了一下。
「公子喜歡這梳子，那小薰送給公子。」小薰會錯意。
季離寒只是把梳子拿到自己手上，凝視許久。
一連串放肆又嬌媚的笑聲打破沉寂。
季離寒含怒望向窗台，那裡正坐著青竹絲李若屏。
「我還以為妳真是賣藝不賣身，還不是願意委身陪宿？我看妳往後也別一副柔弱楚楚的樣子，想勾引我家相公。」李若屏惡毒的望著小薰。
「姊姊，不是妳所想的那樣。」小薰急著想解釋：「我們……。」
「我就說過別亂認姊姊。」李若屏道：「除非是我上輩子沒燒好香，才會有妳這妹妹。那些賣笑的才是妳姊姊。」
「住口。」季離寒激動起身，卻摔到床下。
「自身難保還想強出頭。」李若屏從腰間的暗器囊取出一個星芒般的暗器：「你那個天夢師妹，已經被財勢逼人的鐵劍痕給迷住了。這個小薰又是朝秦暮楚的女人，巴著鳳家英想做小妾，和褚雲杰又不清不白，還想搭上我相公。我看你身邊的女人沒一個乾淨的。」
季離寒氣得咬牙，他莫不作聲，悄悄提氣。
「天夢是誰？」小薰詫異的問。
這個名字……這個名字，讓小薰顫抖起來。
季離寒想到小薰唸過的那句，獨驚天夢世外峰。不由得遙想起過去，韓天夢唸過的斷句。
他從來套問不出對句，從來都不能。
「難得小薰月裡桂，獨驚天夢世外峰。」季離寒隨口吟出。
小薰望著季離寒，雙眼陡然瞪大，似乎極是驚駭。
「公子，你如何對得出來？」小薰發著抖問。
季離寒緩緩搖頭。這一句「難得小薰月裡桂」，是韓天夢說過，這世上，會有個人把對出下一句。
「小薰，八月中秋，一帆風雨，妳最想去哪？」季離寒問。
八月中秋，一帆風雨，再怎樣都要動身到桂林陽朔，是韓天夢說的。因此，季離寒答應過，今年會帶師妹，去她多年來最想去的地方。
「欲尋相依共追日。」小薰低聲念著。
季離寒望著小薰，輕輕點頭。
沒有錯，追日，就是溯陽，倒過來就是陽朔的諧音。
想要找到可以相依為命的親人，就得在今年八月中秋的那一天，到桂林去。
全站熱搜
留言列表
{{ article.title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