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職時候第二任導師讓我們玩一個心理遊戲,就是在一張圖畫紙上畫出四個格子,然後把自己想到的四件事依序畫上來。
我畫得是:一張攤開的稿紙上擱著一支筆,一個時鐘裡分針指針秒針都指向九這個數字,一隻小螞蟻和一個僵屍。
我們要互相參觀同學的畫作,然後選一幅你最能夠了解的作品來解析同學的心理狀態。
身為未來畜牧相關產業的預備資源,我們應該去了解小動物們的心態才是,怎麼一個個都要當起心理醫師來?但是我們沒有質疑老師的用意.相反的,老師身兼張老師與童子軍指導老師的身分,常常帶我們玩一些有趣的遊戲,只要可以「玩」,大家都樂於參與。
我的未來已經被同學們看得清清楚楚了,不知道我想當作家的人大概是別科……不不不,是別校派來的奸細。看見我畫的稿紙,大家當然很容易聯想到我對寫作的執迷,小螞蟻指的是寫作必須老老實實的一個字一個字耕耘,沒有什麼捷徑可以順利當一個作家。僵屍是代表我已經寫到腰酸背痛全身僵硬了。
有認真看的人一定發覺我只詮釋三個圖片的涵義。沒錯,當時我的同學只解得出那三個意思,唯有時鐘讓她一知半解,她以為我是因為快要畢業了,所以感受到時光匆匆。
我最初的原意是:久久久。三個指針都指向九,代表我每次寫作都會花很長的時間。沒想到,到了現在,它也會變成了隱喻我的寫作之路如此漫長。也許真的可以寫到很老很老的時候,長達幾十年這麼久。
當然,這還得必須是我遇不到酒後駕車的瘋子,或者因為過敏體質而引發休克諸如此類的意外。
寫作,是我唯一認定的正式職業,唯一願意拿出來和人談談的。雖然在道義上,很多事情是不能對他人透露的,例如稿酬。
高中時候我曾經陰錯陽差的險些提早成為作家,卻因為對方搖擺不定的態度而使當時氣盛的我和對方撕破臉,初生之犢不畏虎的下場就是處女作遭到夭折,在此還是要多提醒有意加入這一行的後進們,文筆過於犀利只會得罪編輯大人。
還好這一個挫敗讓我避免少年得志大不幸的慘痛教訓。年紀輕輕被捧太高實在不是好事。比起不到二十歲便出書大賣的言情小說家,我算是大器晚成,在那時候同學們早就都結婚生子去了,一個個成熟嫵媚,唯我還像高中生般固執。
我們詩藝社的老師精通易經,早勸過我個性柔軟一些,偏偏我不甘於被社會塑造,不喜歡文字裡只有愛來愛去的情節,所以拖了這麼晚才成了一位有出書的作家。
拿到第一本書的時候,我確確實實是當時流行的罵人語中的「八婆」,瘋到一個無人可以管束的境界——叫個不停還在床上亂跳,嚇到當時回家坐月子的二姐也差點踩到剛出生不久的小外甥。
我抱著那小小的嬰孩嘰嚕咕嚕說個不停,當初那個聽不懂我說什麼瘋話的小朋友今年都要上幼稚園了。
我果真中了自己當初的魔咒,寫作的生涯久久久,從手寫稿到逼不得已買電腦以致於不甘願的花錢上網,苦樂交集的心情與各行各業相同。只是我還是懷念拿筆的日子,那樣寫作比較不會有疲倦的感覺,電腦打字確實會比較疲累,手腕與手指的酸痛比拿筆的時候持續的更久,對視力傷害更大。寫作時間也會變得更長。
有時強迫自己休息,卻有如過動兒被綁起來般難受,更何況我這個人從小腦袋瓜是一直停不了編織故事的運作,身體休息了,故事還是一直發生,如果一直不寫下來將會遺漏許許多多的片段。
身為一個校園小說的作者,理所當然的可以避開那種麻辣腥羶的作風,不需要鉤心鬥角,心靈永遠都在十幾歲的世界裡遊蕩,沒有變老的感覺。我喜歡讀者把我當成和他們差不多年齡的朋友,喜歡他們因為書裡純真的角色所鬧出的笑話而開心。
最重要的是,人在現實裡必須面對自己日漸成長的事實、必須成熟冷靜客觀,但我因為寫小說的關係,所以可以理直氣壯的因為要融入角色的內心世界,為了如實呈現小女生小男生的稚嫩心態,把我自己丟在那種任性淘氣的層次裡,儘管天真的玩下去。
文字與故事就是我的工作、我的生活,我愛他們,他們也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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