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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眼凝望湛麗的滄穹,無雲的天清澈得如純真少女的笑容。

對照段唯幽死寂無波的瞳眸,連天空都顯得生機無窮。

多年來無淚的生活,已叫她顯不出自己內心的情感。即便在木然過
後,尚且會有一點點的復甦。

漠然的大地,芳草依舊交替著枯死與新生。

九泉之下的人,卻如鶴去雲渺,不再回頭。

深深的自責,在段唯幽心裡深陷成不見血的刀口。

是她,是她大意失荊州,是她忘記江湖人心的險惡,所以才讓青雁死於非命。

她記得,是她的錯。



「宮主,南宮先生要求見呢。」焙紫硬生生截斷段唯幽的追憶。

「求見?」段唯幽看著銅葫蘆竹:「他心裡還當我是宮主?還需要這
種禮儀嗎?」

「人家可是跪拜求見了呢。」焙紫笑道。

「他不是硬頸男兒嗎?怎麼這會兒膝蓋又彎得下去啦?」段唯幽將銅
葫蘆竹反覆翻轉,似乎沒有任何的主意。

焙紫這下可為難了,不知是要去把人給趕走呢?還是大膽的把南宮玉
帶進來?

要是白雁在這可就好啦,白雁總是知道如何處置。

「焙紫,妳就是這樣彆彆扭扭的,要我升妳作護法,我還不敢定奪。
別人的死活,妳怎麼老是掛在自己心上?」段唯幽數落著。

焙紫只是聽著,沒有回應。



忽然之間,段唯幽起了身。

無端的雙眉鎖緊,罕見的表情變化。

木雕絕美的臉龐,原不該如此憂慮。

焙紫噤口,等待段唯幽的吩咐。

駭然、瞬間,恢復冷然。

「聽到了嗎?很微細。」段唯幽低聲問。

焙紫大惑不解。

連風聲蟲唧都聽不到,該聽見什麼?



段唯幽將銅葫蘆竹靠近心口,那稍一粗心就不能察覺到的微微顫動,
還沒有停止。

握著葫蘆竹的掌心,有點酸麻。

那一絲絲詭異,透進耳朵裡,鑽進喉嚨,煨進心裡。

焙紫無端發冷:「宮主,是怎麼啦?」

段唯幽沒有言語,手執銅葫蘆竹,直直走著,步出涼亭。

繞過水池,走進大廳,沒有一時半刻停下,又走出大廳,過了前院,
出了大門。


青綠色的身影,還在大門外跪著。

不同的是,多了一個小薰。



段唯幽毫無情緒起伏的凝視,讓小薰打從心底發冷。

「我是……我是來找季公子的。」小薰鼓起勇氣解釋。

「這裡又不是楚雲院,那來的公子大爺?妳想找人怎麼往這找?」段
唯幽無情的問。

小薰垂下頭。

在于謙將軍墳前,與姊姊天夢相聚,一夜敘舊,小薰從天夢姊姊悵然
的眼裡,與對季離寒在杭州一切殷殷切切的詢問裡,還有鐵劍痕黯然
的強顏裡,看見天夢姊姊與季離寒之間的情愫。

回想在富春江畔,因為畫舫翻覆,所以小薰不慎遺漏了珍貴的水晶笛
子,懇求季離寒協尋之時。季離寒以簫聲催動內力,將笛子以江水托
上岸的時候,只因為聽到一句「獨驚天夢世外峰」竟然內力受損。

如今把所有全兜在一塊,小薰豈能不明白?

所以,小薰只想巧伴紅娘,讓天夢姐與季離寒手腕上那截斷的紅線,重新結成一段緣。

可是,今天一大早去見季離寒,玉梨顏卻說季梨寒已不見蹤影。

「這個人,愛去哪都不知會人家的。還不曉得要隔幾年才見得著人影
呢?」玉梨顏滿口埋怨,卻滿心擔憂。


好不容易師傅季慕芳答應讓她出遠門,好不容易又找到倦遊忘歸的師

兄季離寒,一見面,沒多少話好說,季離寒就自己悶進屋裡。

偏偏玉梨顏又以為天夢早睡了,沒有說話的伴,玉梨顏也只好就寢。

清早起來,韓天夢和季離寒都不見了。


小薰無暇顧及其他,只好匆匆像玉梨顏道謝,心裡想著,或許季離寒
住過天芳別苑,大概會往這兒來,所以,也不顧自己多畏懼段唯幽,還是來了。

沒想到,南宮玉會跪在這,看得小薰萬分難受。

小薰知道,南宮玉是為了青竹絲李若屏向段唯幽陪罪。

為了李若屏,南宮玉竟然可以向段唯幽低頭,小薰好生羨慕。

還沒想到該說什麼的時候,段唯幽就已經出來了。

「季離寒不是我瑤華宮的人,他沒有長住於此的必要。就算是人在我
這,誰也都不能向我要人。我要他走,他留不得。我要他留,他死都得住下。」段唯幽站在台階之上,凝視小薰。


這話聽來威風且冷血,可是小薰一點都不懂,到底季離寒在不在這?

焙紫倒是明白,段唯幽是說給南宮玉聽的。

不想留下南宮玉,要南宮玉儘早離開。不然,有一天,段唯幽要南宮
玉留下,南宮玉就非死不可。

然而這時的南宮玉,卻直勾勾的瞧著地面,右手食指,點住地上石版
不動。

段唯幽抬頭望著攸遠長天,似乎眼裡有著如釋重負的意味。

半晌,南宮玉才站起身:「小薰要找人,妳明明白白告訴她人在不在就好,說這些作什麼?」

段唯幽默默的望著南宮玉,握緊銅葫蘆竹的手,放鬆了一下。



焙紫向小薰搖搖頭,小薰會意,轉身想走,卻見不遠處,季離寒走了過來。

「季公子。」小薰笑著迎向前。

「小薰,快回楚雲院去。」季離寒臉色凝重。

「可是,天夢姊姊要見你。」小薰企求道:「和我去見見她好嗎?」
聽見「天夢」兩個字,季離寒眼中異光一閃,旋即緊張起來:「叫她走。妳和她立刻動身,回家鄉貴州去。我不見她,她不必等我了。」

這般無情,看得小薰眼淚都要流下:「季公子。」

「我說我不見她。」季離寒咬牙說道。



「不見她,等她琵琶別抱,我看你向誰哭訴去?」南宮玉轉身揶揄著。

季離寒動怒,拔出棲鳳劍,從南宮玉的頸子直接劃了過去。

不讓長劍觸身,南宮玉已斜身出劍還擊。

季離寒刺向南宮玉的眉心,南宮玉就直指季離寒的心窩。兩個人一邊閃躲,一邊還往對方身上攻擊。

看見這種打法,焙紫忍不住掩嘴一笑。

「別人怎麼打,妳要仔細看著,下次當中有人找上妳,妳就要知道對手弱點在哪。」段唯幽提醒著。

「是,宮主。」焙紫斂色應答。

小薰焦急望著,不敢居中勸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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